△收录于《星辰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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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严佐伊

 

01

       对于很多人来说那场胜利更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境，客队观众的狂欢和主队观众的黯然，彩带缤纷落下，漫长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巨大的喜悦点燃了空气，气氛太过热烈，热烈到他现在不自觉地冷静下来。他站在聚光灯的中心，冠军奖杯就握在手里，这种感觉他其实是熟悉的，但同时也陌生而遥远。他曾经三度登顶荣耀巅峰，却是第一次在万众瞩目之下将这座象征着荣誉的奖杯高高举起。

       七年太久了，久到太多曾经同他一起拼搏过的人都已经离开了这个赛场。

       七年以前，他第三次带领嘉世战队夺得联赛冠军的时候，也是一个和差不多的夜晚，他就站在距离比赛场地中心十几米以外的员工通道入口处，看着和此时相似的场景。然后在一个转身之后，遇见了他人生到现在为止的一个重大的意外。

       十七岁的少年站在他十步开外的地方，皱着眉头，看起来甚是苦恼。他还在想这个时候怎么还有除了自己以外的出现在员工通道里，就看见苦着脸的少年抬起头和他的视线相对，神情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百花的员工通道怎么建得这么迂回啊，这不是误导选手耽误比赛嘛，麻烦问一下我应该怎么出去啊？别误会，我是意外走到这里的，没有恶意的。”少年凑到他身边，自顾自地开口。

       他目光向下，对上年轻人亮晶晶的眼睛，跳过那张说个不停的嘴，看到了宽大的白色T恤胸前蓝雨战队的队徽。

       哦，这是那个黄少天啊。叶修想起来蓝雨前任队长神秘兮兮地和自己炫耀过一个极有天赋的新人，目前还是个没有注册的训练营生，好像是话特别的多。耳边还有清亮的声音小声地说着些没有重点的见闻，他扬起嘴角有点忍不住笑，确实是唧唧喳喳烦的不行。

       他点了点头，“顺路，一起出去吧。”

       趁人不备偷偷溜走是他惯用的手法。

       百花的主场叶修走过好几回了，想要绕开大多数人成功从偏门溜走对他来说简直太容易。所有的热闹都还聚集在会场的正中央，而一墙之隔的通道里面安静得有些单调。难得单人副本被刷成了组队模式，套着嘉世队服的青年后面跟着穿着蓝雨训练营制服的准青年，默契地谁都没有先开口讲话。

       其实百花员工通道建得也不是特别迂回，走过一回就能记住。

       黄少天三两步从侧门跳了出去，伸展着手臂感慨着总算是走了出来，迎着晚风，衣角飞扬。叶修已经熟练地点上了烟，淡淡的烟雾铺开，近处的年轻人在瞬间的模糊之中转过身来。

       “里面那么热闹，你就先走了？虽然我也听说你从来都不出镜，不过这可是意义非同寻常的三连冠诶，你还是队长呢。”

       “反正已经到手了，又跑不掉。”他靠在门框上摆了摆手，K市的晚风太温柔，吹得他语气也懒懒散散。赛场上所向披靡的一叶之秋，现实中就是一个看起来有点随意的年轻人。

       “喂，虽然你确实很强没错，但是这个说法听着还是不太爽。下赛季，下赛季赛场见，一定要从你手上把冠军抢到手，你等着看吧。我是蓝雨的黄少天。”

       “嗯，嘉世，叶秋。”

       然后那个明亮的身影就一步一步地跑出了他的视线。

       夹在指间的烟已经快要烧完，带着点火星的烟蒂坠落在地，赛场里的庆贺也差不多收了尾。他回头看了一眼未关紧的门缝间露出的光亮，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夜幕。

       他成名太早，三冠在手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岁，少年意气，事事看好不看坏。那时候还没有后来的风起云涌，一张账号卡打遍全联盟，荣耀二字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那是他最好的年纪，无与伦比，光绝日月。

 

       他回去H市没几天后就收到了来自夜雨声烦的好友申请，头像上的剑客手持长剑，一张系统脸面无表情。他回想了一下那天跟在自己后面的年轻人，就算是没有说话的时候，脸上也像是带着有些锐利的笑意，张扬得毫无顾忌。光标在同意上轻轻点了一下，几秒钟以后就是对方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消息。

       大部分都是些废话，从赛后见闻到前一天晚上的睡眠质量，最后表示了对三连冠的赞叹以及自己一定会超越的决心。叶修皱着眉头看完这一大片字，对于最后两句不置可否。

       然后对方又迅速丢了一串数字过来，分成两个部分，中间有一个空格。

       这是要约战。

       他随便摸了张卡，刷卡登录。对方的角色已经站在了竞技场中央，光剑挂在腰间，右手搭在剑柄上，背影挺拔，看着特别高冷，只要不说话。战斗法师站定，再下一秒兵刃相撞。

       几场打下来对方有什么收获暂且不提，叶修至少摸清了，这个有潜力的新人的烦是不分游戏内外的。这么吵的人，却是那么冷静的风格，这是什么？反差萌？叶修低着头点烟，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打火机跃出的火苗也闪了一下。

       剑客在被动招架中抓住细微的空当，剑光暴涨，取得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优势，倒下的时候，叶修的战斗法师也不过是有20%多一点的血量。

       剑客的尸体仰面在地，但这完全不妨碍操作者的语气里的神采奕奕，“不愧是三冠在手的人欸，好久没有输得这么干脆了！你刚才那一下是怎么躲开的？我一直觉得那个角度根本无解的啊，总不会是我自己失误了？”

       “本来应该是躲不开的，不过我比较厉害。”也不理会对方背景音一样的靠靠靠靠你好不好意思，直接退出了竞技场，想着这一场比赛要是都碰上这样的对手，简直就是精神伤害。

       有队员从他房间门口经过，探头进来说，“队长我回家了啊。”

       他转过身点点头，“注意安全。”

       空调机嗡嗡的运作，他屈着腿缩进椅子里面。他觉得自己有点失策，就算是退掉了游戏，但是先前已经加过了黄少天QQ好友，这会儿对方的狂轰滥炸已经如意料之内的到来，聊天窗里面灰色的小字已经提醒对方发送了三个窗口抖动过来。

       “真的不能说吗？难道是战队机密吗？那不说也行，不如再来一次，再来一次我肯定成功封堵你。”

       “不在吗不在吗？真的不在电脑前面？”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嫌我话多对不对！那我们把语音关掉打也行啊，再来一场再来一场，就最后一场，我已经找到改进的方法了，真的你信我！”

       叶修看着对方发来的文字差点笑倒在电脑面前，看来这家伙已经被不少人嫌弃过了，就是死不悔改而已。

       “行，别开语音，再来一盘。”这是笑够了。

       和之前更注重防守反击相比，战略战术调整之后，黄少天的进攻性明显提升了不少。剑客手腕一抖，剑光便铺天盖地落下。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天下武功唯快不可破。战斗法师战矛一提，无属性炫纹加速冲上，以快打快。

       操作者放弃说话专注于战斗之后，剑客的进攻更加凌厉，尽管结果还是没变，依然是黄少天的屏幕前一片黑白，但刚刚的史上对决最大优势又被刷新了2%。他说怎么样服不服，对面哼了一声说等着看我下次赢你，然后还要抢先他一步退出房间，也不知道赌气的意义何在。

       然后又有人敲响了他房间的门。

       大部分选手都会选择在夏休期回家，除了个别像叶修这种回不去的，他的队友都习惯了他这一点，他也习惯了每年夏天和每个队员说一次再见。

       他回过身看见吴雪峰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笑容温和依旧。

       “要走了？”

       “嗯。下赛季也加油啊，小队长。”

       叶修点点头，然后说那再见吧。

       他趴在窗口看着吴雪峰一直走出嘉世大门，他说的是再见，但是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他打了个哈欠离开了窗口，裹着被单趴在床上。

       每一个夏天都会有人离开。

       然后又会有新的人加入，也同样把自己的名字交付给荣耀。

       两个月以后，荣耀联赛第四赛季，蓝雨战队首战告捷，黄少天坐在赛后访问席上，絮絮叨叨的回答里面夹杂着对于胜利的兴奋，以及对于更多胜利的渴望。眉眼之间，笑意张扬。

       真好。

 

 

02

       第三赛季末的时候叶修的老搭档已经在宣布退役了，弥补这个位置空缺的是一个新人女选手，操作着一个长发飘逸的女性枪炮师。联盟本身就极为缺少女性选手，这么一个美女选手横空出世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特别是个人赛上场拿下了一个漂亮的胜利之后。

       叶修翻着桌子上不知道谁买回来的《电竞之家》，转过头问苏沐橙：“怎么样，被这么多人关注，压力大不大？”

       漂亮的女孩子正在做基础练习，头也不回地说了句赢了就还好。

       赢了是应该，输了就要被说是徒有其表的花瓶，前有三连冠的名号加身，怎么会压力不大。

       经历了三个赛季的调整，联盟已经颇具规模，而到了这一赛季初更是个大战队都在阵容上做出了较大的调整。第四赛季的新人不少都是因为联盟正式选手必须成年的规定才拖到这一年的，比如说黄少天，赢了首战之后还兴致勃勃地发消息找他炫耀过。

       大概是前期磨练了太久，就等着正式比赛的赛场上一展身手，新人们虽然风格迥异，但是打起比赛都特别勇猛。都是心比天高的少年心性，恨不得能一战成名，最好还能把某三连冠的大豪门斩于马下。

       偶尔看见苏沐橙开着同级生的群，凑上去就能看见一群新人你来我往之间的豪言壮语，他就笑笑不说话，想起来有人说下赛季赛场见，好像也没几场就能遇上了。

       然后就如黄少天说的，他和叶修在赛场上相遇了。选手通道里恰逢两队相向而行，黄少天笑嘻嘻地挑挑眉看他，叶修也笑着看回去。

       “你等着看吧，我可比上次进步了很多。”

       “嗯，拭目以待。”

       单人赛嘉世连胜两局，嘉世的副队长侧着头对下一个要上场的选手交代了几句，乐得清闲的队长叶修靠着赛场入口的墙，余光瞥见对面的选手席中站起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黄少天背对着他冲着蓝雨的粉丝挥了挥手，发育期的年轻人好像一个夏天不见就长高了很多一样，背影瘦削而挺拔。

       职业赛场没有语音系统，这让对于黄少天的属性深有体会的叶修不得不由衷感慨这个规定实在英明神武，简直是给了黄少天的对手们留了一条活路。不过规则还是限制不了黄少天想要说话的欲望，聊天频道显然已经成了他的天下。没几分钟时间，单人赛上对上黄少天的选手苦着脸走下了场，显然是被对手夹杂在喋喋不休之间的剑招杀得有点蒙。

       还真是这种烦死人的风格，叶修用手背掩着嘴角，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

       常规赛过半，至此为止所有的战队都经历过了一轮的交锋，对于新人们的表现评论员们也给予了极大的肯定，不少评论员都分析说因为这些新人的加入会让比赛的结果更加出乎意料。

       出乎意料的事情确实有，不过不是来自于新人。总决赛上，舍身一击。

       通常来说舍身一击这种以血换血的大杀招是非常不容易得手的，季冷在队友已经拦截下一叶之秋的情况下的这一刀偏偏就中了，下一秒一叶之秋的名字就灰暗下去。

       前一秒还在告诉操作的手指戛然而止，叶修平静地坐在椅子上，竟然也感觉到了释然。

       其实比赛场上，输赢都很平常，特别是实力相近的情况下。但是这一胜一败就是两条相反的路。快门声接连响起，嘉世的发言人语气淡淡地说：“我们的对手非常出色，今天要恭喜霸图战队夺得冠军。”

       嘉王朝的神话终结，冠军之位三年之后终于易主。而与三年前相比未有改变的是，嘉世队长依旧没有出现在赛后的记者会上。赛后有人在网上说他这个不公开上镜还真是逃避责任的好招，他也是边看边笑，对叶修来说，他看重胜败，但更看重比赛本身，问心无愧就好。

       页面再刷新，又有人回复那条帖子。回帖人显然是站在叶修这边的，详详细细地列举了他整个赛季里的出色发挥，以及从技术角度分析了那个一击必杀的偶然性，最后一行还加粗加大，“人家每场赢的时候，三连冠的时候，一样不出镜，就是有些人只会抓着别人一场失败大放厥词，真是没意思。”

       他看着那洋洋洒洒的回复突然就想起来某个话特别多的剑客，以及他作为蓝雨最强之剑的攻击性。

       可惜是匿名论坛，署名的地方只有随便打上去的一串字符。隔着屏幕也看不到网络那一端的人回帖时候的神情，只能凭空回忆起那个人操作着夜雨声烦时候的严肃。

       苏沐橙端着水杯从他后面经过，看他对着屏幕笑得有点莫名其妙，过去在他肩膀上敲了敲。叶修让出半个人的位置，手指在回复帖上圈了一下，把露出屏幕给苏沐橙看。

       “这个人说话的方式让我想起一个人。”

        “那看来不是我的错觉，你想的应该和我想的是同一个人。”

        “他是你的粉吗？”苏沐橙眨眨眼睛。

       叶修咳了一声，抬头看看天花板，“不是吧，他应该只是一个比较有正义感的少年。”

       过了两天他收到了那个有正义感的少年发来的消息，依旧是一切从繁的说话方式，叶修耐着性子从中捕捉了重点。黄少天夏休期准备来H市玩，找叶修来当地陪。叶修哪里有做地陪的天赋，但还是敲了个好回去。

       第二天中午他去火车站接人，对方背了个双肩包站在大厅的指示牌前面，低着头摆弄手机。他还没走太近对方就像是感应到了一样，收起手机转头露出一个笑容，说好久不见了啊。

       叶修点点头，确实是好久没见。蓝雨的季后赛只打了第一轮就结束了，没有遇上嘉世，两个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常规赛赛后，黄少天硬是利用主场优势拦住准备逃跑的自己，东拉西扯地聊了一通。

       后来黄少天也发现自己显然是太低估叶修的宅属性了，除去第一天从火车站出来带着他在市区溜达了一下吃了顿饭，就变成了一个在宿舍一个在酒店隔着网络打游戏的局面。

       “叶秋，这样不行啊，我是来领略人间天堂的风采的，不是换个地方打游戏来的啊，说好的地陪呢，都煮着吃了吗？”在酒店里闷了两天让黄少天心情非常郁闷，这种郁闷只能放到竞技场里面纾解，好在网游是不禁语音的。

       “不是你跪求PK的时候了？”躲开对方的攻击，战斗法师身形一稳，大招出手，叶修的语气倒还是不紧不慢。

       黄少天用犀利的走位回敬对方，“这是两码事！”

       后来叶修还是被黄少天从宿舍里挖了出来。一个人生地不熟，一个住了好几年出门次数屈指可数，两个人就站在嘉世后门前面大眼瞪小眼地站着。最后叶修抬手在对方肩膀上拍了一下，说不如去逛西湖吧。

       叶修在前面带路，黄少天两只手插着口袋，低着头跟在后面。样子有点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理应是个话痨的黄少天鼓着脸颊不说话。其实一共也没见过几次面，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黄少天是个自来熟，他一开始就应该知道。

       “沉默一路了，不是你的风格啊。”

       “就不允许我突然间思考个人生什么的？”黄少天好像是叹了口气，年轻的声音配上这个语气有点难言的违和感，“本来还想安慰你的，不过你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事。”

       我当然没什么事。他话都要出口了，转过身看见对方黑漆漆的眼睛紧盯着自己不放到了嘴边上的话也只能作罢，嘴角也只是扬了扬，鬼使神差地就抬起手轻轻压在对方头顶。

       “前辈的心都是很坚强的，年轻人学一学呀。”

       年轻人推开他的手，赶紧理了理头发，手忙脚乱的。摆摆手说你别摸头啊，隔了一会儿又说起来上次和队友来H市比赛的时候逛西湖的各种蠢事，讲到某些地方还加上肢体语言来丰富故事内容。叶修就由着他讲得眉飞色舞，眼睛亮晶晶地像是藏着星辰。

       “哎，等下次蓝雨夺冠了我带你逛G市好了，告诉你什么叫做地陪的专业素养。”

       两个宅男好不容易出趟门，结果话题还是扯回到了荣耀上面。

       “你知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道理么，霸图这一夺冠就把联赛这个嘉世独霸天下慢慢要发展成群雄割踞的场面了。我跟你说，搞不好下次冠军就是我们蓝雨的。”明显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对于这番话叶修评价，“真三玩多了吧。”

       黄少天缩缩脖子笑了两声，加紧几步走到叶修旁边。他那段话其实说的挺对，第四赛季之后，各支队伍的打法都开始变得丰富叵测起来，无论是才走下神坛的嘉世，还是新科状元霸图，都没有什么十拿九稳的胜利。

       不过下一个冠军不是蓝雨，而是微草。

       至于嘉世，相比起上一个赛季，距离冠军的位置又远了一步。半决赛，嘉世负于微草，止步四强。

       他看着屏幕上面一片黑暗，转动视角也不过只能看见魔道学者呼啸而去掀起的法袍衣角。对方就是二换一也要把他带走。他坐在单独的比赛席里，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B市欲雨的夏夜，空气里有些沉闷。

 

 

03

       随着场馆里面爆发的欢呼和歌声，大雨如期而至。

       好像没有带伞过来，他坐在备战室的沙发上，第一念头有点不合时宜。然后他站起身，拍了拍副队长的肩膀，说下一个赛季再加油。副队长点点头，露出一个苦笑。

       他这才恍然想起，他的这位第二任嘉世副队长也要离开荣耀的赛场了。

       整座城市都在经受大雨的洗礼，也没能够浇熄那些盛开的伞下面沸腾起来的激动。叶修从沙发上面拎起来自己的队服外套披上，走出房间之前转过头，面无悲喜，还是说下个赛季再加油吧。

 

       嘉世新的副队长并不是和叶修包揽了两届最佳搭档的苏沐橙，而是一个叫刘皓的新人，技术不错，人也细致，但是嘉世的情况并没有因此而转好。

       第六赛季第九轮，嘉世主场迎战蓝雨。

       82%血量的一叶之秋刚拿下一局，正拄着长矛站在荒芜之地上。他即将要战的对象是蓝雨擂台赛的第三顺位，不用想也知道是该蓝雨的王牌选手上场的时候了。一叶之秋和夜雨声烦刷新在峡谷两端，中间隔着古老遗迹的废墟，场景荒凉而逼真，残阳如血，草木皆枯。

       他想了想上次看的视频里面年轻的蓝雨王牌全神贯注的神情，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的对手确实成长迅速，成为了他数一数二的劲敌。

       一叶之秋战矛一横，直取中路，对方也不多做迂回，直接在地图中央相遇。这个画面太过于熟悉，就如同是之前一两年之中的每一场PK一般。他已经太熟悉黄少天的风格，也熟悉他的冷静，以及他对胜利的渴望。

       这一点他们都一样。

       以霸占聊天频道而出名的话痨剑客今天异常的沉默，破天荒的一直到了这个时候才敲下第一句话。

       “对不起，这场比赛我要赢。”

       银光落刃起手，接着一个三段斩冲上，拔刀斩剑气划出，气势如虹。一叶之秋长矛格挡，龙牙，连突，落花掌，身影从红色的火焰中冲出，将剑客击退数米，血花扬了一路。局面上一叶之秋掌握攻击的主动，不过夜雨声烦的防御着实严密，又占据着血量上的优势，两个角色一时间也说不上谁能站到最后。三阶的斗者意志之下，一叶之秋战矛一挑，豪龙破军出手。

       就算是叶修也不能保证自己的操作毫无破绽，尤其是面对联盟第一的机会主义者，任何的疏漏都可能决定成败。汹涌的斗气之中银光乍现，叶修挑挑眉，也被对方的行动惊艳到了。

       剑光落下，如流火坠地。欺身再上，夜雨声烦持剑而出，剑定天下。

       叶修不得不感慨后生可畏，黄少天接连三招都略抢一拍，第四次出手正好卡在一叶之秋收招的短暂僵直，剑光暴涨。血量上的优势一下子被拉开了，27%的优势一直被延续到了比赛结束，蓝雨擂台赛拿下2分。

 

       叶修面前的本场MVP正毫无形象地叼着筷子，一边等着上菜一边抱怨着酒店提供的午餐有多难吃，腮帮子一鼓一鼓，幼稚得不像话，和赛场上那个的杀手简直判若两人。

        “MVP也不去记者会？”

        “老叶你快摸摸良心，全联盟最没有立场说这话的就是你了好吗？我这也是为了历练新人牺牲自己嘛。再说了，反正有队长在，也没几个记者真的想听我说。”

       这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嘛，叶修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这是和隔着网络传输的数据不同的，完整的黄少天。纯粹，明亮，神采飞扬。

       黄少天侧过头冲他眨了眨眼睛，“怎么样，我赢了。”

       他点点头，叼着烟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夸奖的话。

       黄少天还是笑，一边笑一边去夺他刚点上的烟，然后叼在自己嘴里。叶修看着他吐了个失败的烟圈，送了他一个笨的评价。黄少天也不在意，说老叶我们来打个赌，说完之后又自己笑了起来，弯起来的眼睛里面带着不容分说的坚定。

       “你信不信，蓝雨这个赛季真的能拿到冠军。”

 

       总决赛前两场打平，第三场是常规赛积分领先的蓝雨主场。叶修坐在观众席略靠后排的位置，手指在烟盒上面摩挲。场地上方的屏幕上正好给了黄少天镜头，对方大概没有意识到镜头正对准了自己，垂着眼帘仔细地活动着手指。

       安静无害，还有点小帅，然而下一秒就化身为蓝雨最锋利的剑。

       不知道当向导这件事还算不算数，叶修想。

 

 

       屏幕上正在回放夜雨声烦一步一剑一杀的精妙操作，他最后还是没有看到比赛结束就提前离了场。转播视频里面，黄少天坐在采访席的中间滔滔不绝，难得喻文州和官方发言人都没去打断。他那副神情一如数月之前，只不过原本的那句“我们会赢”终于变成了“我们赢了”。

       叶修连上酒店的无线网，从好友列表里面找到那个灰色的头像，发了一句最简单不过的恭喜。

       他想着夺冠以后还要庆祝一番，不知道要闹到几点，根本没想着要对方回复。偏偏那个头像没多久就在右下角的状态栏里不甘寂寞地跳动起来。头像下角还带着手机的图标，大概是忙里偷闲地看了眼手机。

       黄少天说，“G市深度游，之前说好了的说好的，来不来？”

       “能让冠军队的副队长来做导游，怎么能不来。”

       叶修在这座城市充斥着兴奋的晴朗夜晚里，没来由地想起了命运线最开始相交的时候。初次见面的少年目光澄澈而执着，毫不遮掩的执着和锐利，大概是一不小心就被这样的眼神吸引。叶修摸了摸下巴，唇角上扬，玻璃窗上映出一张不甚清晰的面孔，大概还有点像年轻时候的自己。

       他们相识已经到了第三年，当初那个穿着不合身制服的训练营生也终于封神加冕。

       少年人扬起了好看的笑容，露出尖尖的小虎牙，高举着手臂自信满满。他说不怕不怕，理想高于一切嘛。说这话的时候连他背后星光都不免黯然。

       不过这些都是不能让他知道的。

       对方的头像灭了又亮，然后又灭了，看样子是真的下线了。看着聊天窗里最后一句话，他又觉得有时候一闪而过的念头其实远非一时脑抽就能解释的。

       “我知道你来看了。”

 

       接下来的赛季，嘉世的状况每况愈下， 叶修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一个人挽救整个队伍的颓势。他披着队服外套趴在阳台栏杆上抽烟，抽惯了的那款正好没有了，又懒得下去买，从抽屉里面翻出来拆包之后只抽过一根的日本烟代替。

       薄荷的味道太重了，显得烟草的味道反而不合时宜。这包还是苏沐橙嫌弃他身上烟味越来越重，所以才选了这种比较柔和的类型，结果实在不习惯就扔进了不见天日的抽屉里面。

       很多事情形成习惯了以后，一旦打破大家都觉得不好受。之前两个赛季，虽然嘉世发挥稍微有失一流战队的水准，不过怎么也是打入了季后赛。叶修合着有点冷的空气把陌生的烟压进肺里，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现在就在眼前，是整个战队目前面对的最大挑战。

       如果嘉世不能进入季后赛。

       职业联赛七年，嘉世粉丝对于战队的期望值终于跌破冰点，官网的留言板几乎被粉丝们要求战队给个说法的帖子屠版，管理员一删再删，屡次发公告严令禁止，未见成效。

       嘉世的官方发言依旧在努力粉饰和平美好的假象，甚至到了叶修都要嗤之以鼻的地步，然而战队内部的争斗和不信任，他与老板理念上的矛盾，没有一个是可以说的。

       为之付出了将近十年的青春，而这个梦想已经失去了最开始的纯粹。

       咽喉里面的薄荷味道，薄凉而且苦，久久不能散去。

       最终嘉世战队以常规赛积分第九名的成绩无缘第七赛季季后赛，这支昔日三连冠的豪门告别了曾经的辉煌。至于叶修，他和嘉世之间的矛盾全面激化，上至管理层下至工会后勤人员，几乎要到公然战队表明立场的地步。

       第八赛季开赛不久，嘉世人员变动，队长叶修引咎辞职，战队高价挖来新人选手孙翔，斗神一叶知秋易手。电竞频道的特别节目煽情异常，叶修职业生涯里面的重要片段都被剪辑进短片，而叶修本人坐在网吧前台，如同看待别人的生涯回顾一般冷眼。他未曾想过，与这个自己从联盟建立之初开始为之奋斗的战队，最后会是这样的收场。

 

 

04

       兴欣网吧和嘉世俱乐部的办公楼只隔了一条马路而已，叶修坐的位置偏偏角度都能看到对面窗口亮着的灯。捞了最后一叉子泡面塞进嘴里，屏幕上游戏也刚好加载完毕。

       他倒是还不着急登录游戏，一方面是副本CD还没好，一方面是人不齐。约的几点来着？叶修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表，时针卡在十一和十二之间，这个时候网吧都已经清净了不少。没一会儿就有人鬼鬼祟祟地在门口徘徊，帽子口罩裹得严严实实。他看见这身装束就知道来的是谁了。

       来人就剩一双眼睛还露在外面，站在柜台外面对着他眨了眨。

       “深更半夜裹得像做贼的一样。”

       “靠！你这人真是的，突然就退役，退了役还搞失踪，给你发消息都不见你回复，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结果你过了个马路来应聘网管，一找我还是来刷副本，刷什么埋骨之地，我说你还有没有点追求啊叶修大神。”

       叶修笑，说少天啊这个我们有时间再探讨，然后开了台角落里的机器。

       黄少天咬牙切齿，用上要把“好好探讨”四个字磨成渣渣的语气，可惜声音闷在口罩里面，还没来得及攻击到敌人，先自损一重攻击力。

       A区一片漆黑里面唯一亮着的位置前面，操作者一边说着27级的小号有什么好玩的一边盯着屏幕玩得不亦乐乎。他朝那边侧了侧头，突然觉得有点太远了。

       27级的小剑客，跟在君莫笑身后挥剑对着小怪使用着为数不多的几个技能。一直以来都是以对手的身份交战，除了有一年的全明星赛上碰巧分到了同队以外，这也不过是两个人第二次配合。

       君莫笑手中千机伞一抖，以战矛的形态刺出，黄少天心领神会，小剑客一个拔刀斩上前。不需要太多言语，竟然也配合默契，副本记录自然也不在话下。

       解释成职业选手的高素养也好，解释成命中注定的心照不宣也好，他都觉得不错。

       后来黄少天也没有再追问他退役的事情，帽子口罩都已经除掉了，和几个小时之前刚到的时候一样，站在柜台前面冲叶修眨了眨眼睛，语气严肃得像是夺冠之前的许愿，“一定要回来。”

       “那还用你说？”

       他十五岁的那年，选择离开学校和家，义无反顾，落脚于一间装修简朴的网吧，开始了他至今十年的荣耀征程。没有启动资金，组不齐人员，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也没有迷惘。他窝在电脑前面依靠代练赚钱，心中描绘着一幅美好的蓝图，就足够让他付诸一腔热血。

       一心赤诚，十年又如何呢？

       十年以前有人对他说：“怎么样，来组个战队如何。”他那时候心高气傲也想去一展身手，点头说好啊。当时一起的两个人，一个已经不在了，另一个在街对面，理念不合终于拆伙。

       十年之后又有人对他说：“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说。”

       不过就是从头再来罢了，叶修放松地靠在椅子上，自己还依旧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挑战赛一路过关斩将，决赛更实在不被看好的情况下爆冷将昔日豪门嘉世淘汰出局。

       曾经的嘉世队长在阔别职业赛场一年半之后，带着一支网吧队伍重返联赛。

       我回来了。然后呢？目标冠军。

       赢下挑战赛的第二天黄少天扔过来了“恭喜”两个字，言简意赅，简直出乎意料。不过对方没有让他失望，夜雨声烦四个字后面的正在输入跳动了两秒，紧接着对话框里又弹出了一大段话，先替兴欣展望了一下前景，又帮嘉世分析了一下局面，结尾还加了一句得意洋洋的“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黄少天大大这么闲真的好吗？”

       “靠靠靠，什么叫这么闲，我真是不该一时脑抽来关心你，再见！”

       叶修想象了一下黄少天现在可能有的神情，没来由的有点开心。点开右下角的日历计算了下时间，问对方夏休期要不要过来H市玩。

       对方回复了个不屑一顾的表情，他明显不信任叶修的向导水平。

 

       结果还是来了。

       叶修打开门就看见对方一脸得救了的表情站在门外，不等他说请进，对方已经拖着行李箱从他和门框之间的缝隙中挤进室内，把行李立在一旁，自己摔进沙发里面。黄少天整个人陷在柔软的靠垫里面，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胳膊和叶修打了个招呼。

       “我靠，真是太热了，真不该出门，失策。”看样子是热得话都不想说了。

       窗外阳光热烈，黄少天摊成大字接受空调机冷风的吹拂，闭着眼睛表示绝对不去西湖了，逛了好几次每次都是人。叶修叼着烟坐在他旁边，说有我这么靠谱的向导肯定会有新感觉。

       七月的西湖，荷叶正绿，荷花正红，正是好时候。

       “我记得你以前来的时候，不是说不能一直窝在屋里打游戏要出去逛逛的吗？”

       “也许是几年以前全球变暖还没有这么严重，也有可能是我现在比以前怕热了。”黄少天扭过头，神情严肃，“以前归以前，此一时彼一时嘛，总之现在不一样了。”按照黄少天口中的以前，他还是个刚满十八岁精力旺盛的少年，三十几度的高温也能混迹于观景大军之中走上一天，而他现在已经在岁月的打磨中成为了一个死宅，见日光必死。

       “……”叶修一时无语。

       “但是我为了来看你，经受住了高温的折磨，感动吗叶修大大？”黄少天的称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换过来的，叫的还挺熟练，他这么想着，转过头对上对方的视线。黄少天眼睛里笑意盈盈之下一派从容，与这样的眼神相接，他心里猛然间燃起一片大火，火光冲天，烧尽了心里某个角落里面丛生的杂草。

       太阳的光晕挂在八千米的高空之上，叶修眼前晃了一下，后倾着身体把距离拉开。窗外起了阵风，卷着一张五彩斑斓的广告纸打着转飞舞，他的注意力被那张纸吸引了一瞬，回过神又对上对方盯着自己看的眼神，好像眨了一下眼睛，又好像没有眨。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后辈远没有看上去的那般温和，那双看向自己的好看的眼睛，正试图看透他心里的一闪而过的天雷地火。

       “叶修……”黄少天收拢了目光，垂下眼帘，睫毛闪了闪。

       “怎么？”

       “来PK吧，好久没打过了。”

       刷卡登录是被黄少天嫌弃过的那个小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满级，凑了一身还算不错的装备。剑客右手持剑比划了一个招式，剑光随剑招划过漂亮的线条。

       兵刃相撞，耳机里面传来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对方攻势凶猛，君莫笑手上千机伞几番变化，应对自如。

       剑气一滞，剑客迈上一步，长剑当头劈下，银光落刃。

       千机伞伞面撑起，挡下一击之后形态再变，三枚炮弹射出。

       竞技场中央两个角色杀得难解难分，血雾像是为火烧云的上色的颜料，夕阳在大片的云朵这种隐去最后的光芒，地图暗下来的瞬间两个人都抓准时机准备给予对方一记重创。

       荣耀。

 

 

05

       胜负之间相隔多久？

       热感飞弹的爆炸之中，苏沐橙的沐雨橙风被集火之后，率先离开比赛。场上兴欣一人，轮回三人，不要说主场的粉丝，主队选手都几乎要认定胜局。

       手里剑，无浪死亡。兴欣一人，轮回两人。

       尚未彻底散去的气浪之中，两个身影已经战成一团。君莫笑手上的技能飞速轮换，千机伞形态一变再变。无法招架，不止场上的周泽楷，场下观赛的职业选手一致得出结论。

       落花掌、反坦克炮、格林机枪，一枪穿云死亡。兴欣一人，轮回一人。

       叶修手上动作不停，操作君莫笑变向，直逼轮回场上的最后一个角色，曾经与他三度登顶，在他手上封神的战斗法师，一叶之秋。

       然而无论是荣耀第一人的对决，还是和曾经角色的刀剑相向，在这样的瞬间都无暇顾及，唯一的念头无需言明，但却明明确确地只有一个。

       这场比赛我要赢。

       一个时代从那个飘着雪的夜晚结束，而新的一个也从那个雪夜开始。

       技能出手，中途取消，再出手。每一击都力求准确无误地造成伤害，君莫笑的散人快打招招见血，独自拼搏到最后的叶修手速接近暴走。

       星落，一叶之秋死亡。场上只剩一个身影站到最后，兴欣，君莫笑。

       六点五秒，局面逆转，胜败已决。

       屏幕上是与往日无异的“荣耀”二字，叶修推开键盘，长舒一口气，无声地扬了扬嘴角，整个人靠进椅子里。手背搭在额头上，超负荷工作过的手指微微发烫，手腕也稍微有些酸痛，放松下来就觉得简直快要散架了一样的累。

       赢了啊，真好。

 

       鉴于比赛的消耗过大，赛后的庆功只是点到为止的小范围庆祝。叶修揣着烟盒和打火机推开玻璃门，靠着天台围栏的人像是早就猜到他会出现一样挥了挥手。

       他过去在对方身侧站定，点上烟深吸了一口，烟雾在湿热的空气里飘开，火星慢慢暗了下去。他懒洋洋地趴在栏杆上，远处铁架桥下苏州河安静地流淌。身边的青年手臂绕到他面前，熟练地从他唇间将香烟取下，弹掉略长的烟灰自己叼上。

       “特意等我？”他挑了挑眉。

       “没啊，就来碰碰运气。”

       黄少天叼着烟笑了一声，顺势也转了个身趴在栏杆上。叶修也跟着笑了笑，旁边这个人刚认识的时候还是个小孩，现在已经成为了联盟最顶尖的选手之一。眉梢眼角退掉了青涩，融入了更多类似他战术上的冷静和锋利，但是依然炙热。黄少天像是意识到他的打量，侧过脑袋，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刚才没机会说，冠军，恭喜啦。” 深褐色的眼眸里面星河流转。

       他在里面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灿烂的未来。那个温柔的愿望在某个午后破土而出，又在被冷落过无数个日夜之后，凭借顽强的生命力茁壮成长，只差一步就可以进入下一个开花结果的阶段。选择的权利在种植者手上，而那个人甩了甩鼠标，点击了否。

       他勾了勾手，说我告诉你一个第一手的消息。

       从叶秋到叶修，他将自己的名字铭刻于荣耀顶点，一共用了十年。所有的光辉盛大都要落幕，而那一个人的旅途还在继续。11.2km/s是脱离地心引力所需要的最小速度，叶修想自己总有一天要离开荣耀，在加速了足够长的时间之后，总会结束十几年未变的围绕。

       夹在黄少天手指间的那支烟一直烧尽了所有烟草才缓缓熄灭。大概故事到了这里就可以结束了，酒店里面的庆祝还没有要散场的意思，而天台上面安静得不像话。恭喜也道完，他看着对方撑起身体，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下台阶。

       但是那个温柔的愿望还没有实现，这个故事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才能说再见。

 

       加速的环绕体在远端折返，他推开会议室的大门，那段从未结束过的历程又进入了一个新的章节。

                                                   ___Fin___

       想说的有点多所以放在后面了，主催君看了完成稿（不是这篇）以后说我简直是写着写着自己就苏起来了。我也觉得是，本来想正直一点，结果根本忍不住。

       从开始写全职的同人基本上就一直是这个CP，室友有时候凑过来看我屏幕都说你怎么还写这俩人呢，我就笑啊，说明是真爱啊。之前FT也写了自给自足自嗨最终之作，虽然那个时候还没开始写西幻PARO，不过最想写的感觉都写完了，也算无怨无悔了。

       七月份拿到成本的时候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感觉一下子就圆满了。我为黄叶写过文，我为黄叶出过本，我为黄叶洒过泪，我为黄叶断过腿！【何？

       话说我现在开始重排版的话，还能赶上CP14.5吗，怀疑自己【。

       总之感谢喜欢黄叶的各位，因为有那么多精神食粮才能让我这么懒的人都勇敢地产出，以及感谢读者老爷们看到这里，没啦。